国家制定政策的初衷,于宗河说,是希望形成大医院、中等医院和小医院纵向之间相互支持和协调的关系,实现“双向转诊”——“大医院主要负责疑难病症,小医院以普通门诊为主,患者能从大医院转下来,也能从小医院转上去”,“医院彼此之间不应该是一个竞争关系”。
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南辕北辙。首先,“双向转诊”的想法就碰了钉子,原因很实际,丁会文说,享受公费医疗的病人不愿意转去小医院。据了解,因为公费医疗的划片分割,北京同仁医院的大病统筹合同单位多达422家,承担23.5万人的医疗任务,并负责19个单位1万余人的公费医疗代管工作,光这一项,就诊压力可想而知。
更主要的是,丁会文说,“那些因购置大量设备而增加成本的医院,谁也不愿意把病人转下去,病人是支持医院大的基础,医院越大吸引的病人越多,吸引的病人越多医院的权力也就越大。这样,大医院自然承担了越来越多的门诊量”。
“断奶”后大医院的床位经济学
床位数是医院评级的一个重要指标。在原来的医疗体制下,床位意味着规模和每年财政给医院的拨款额。于宗河告诉记者,但后来,床位在指标上的意义已经丧失了,“因为即便按照每张床1700块的补贴,政府每年的财政补贴,还是只占了医院总收入的不到10%”,“这笔钱分到各个科室的确连奖金都不够”。
“卫生财政体制属于‘分账吃饭’,中央调控能力很差,但之前,政府把大量资源放在了公共卫生和农村医疗上。”李玲说,中国的医疗保障体系,最开始都是沿用苏联的体制,“我们从1952年开始建立公费医疗,国家机关、事业单位、军人都在公费医疗的体系里,企业实施的是劳保医疗,这两个体系覆盖了城市居民的医疗保障。农村从50年代末开始推行农村合作医疗,当时是依靠人民公社、生产大队这么一个集体的形式来筹资,实际上是合作医疗服务体系,靠大家集体的资金,提供服务的是赤脚医生,他也拿集体的工分,算是互助的服务体制。在这个体制中,中国曾经取得了令人非常骄傲的成绩,1949年人均寿命只有35岁,到1978年已经是63岁了,这当时是国际公认的奇迹。”
“但是改革开放以后,尤其是80年代财政政策改革以后,政府对医院的投资呈大幅下降,医院要自己挣90%以上的费用,这个变化太巨大了。”于宗河说,口子的确也是政府开的,政府允许医院从药费里提取15%的差额价,允许医院的各病房可以有10%到15%用来市场化。
“但市场化的边界在哪里,谁也没有说清。”丁会文说,一旦步入市场经济,接下来的变化,卫生部已经限制不住了。他说,西安医科大附院进第一台CT机是财政拨款添置的,1993年的时候,整个陕西只有他们和省人民医院有,开始,一天有二三十个病例的检查,后来,每天检查的病人增加到两三百,做一次检查要排队排到十几天以后。为了添第二台CT机,医院员工集资了1000万元,“这事被卫生部知道了,把我批评了,集资款全部退回”。“那时候,卫生部门对医院还是有监控的。但随着财政拨款的减少,对医院没有一个比较好的补偿机制,监控就失灵了。因为医院会反问,‘你不给我条件,还不让我发展?’”